血迷宫 - 「ONE · 一个」

聊聊看过最惊艳的处女作—《血迷宫》

——关于《血迷宫》

文／尉迟上九

酷劲十足的科恩兄弟

很久没有写电影了，想着那就简单聊聊偏爱的《血迷宫》，处女作很多时候可以看出一个导演超群的能力和天赋，奠定往后的一个大致风格，即便在创作的道路上会不断地寻求突破和颠覆，日渐成熟，但最初的特色同样会在往后的作品中或多或少的得到延续，例如林奇的《橡皮头》、李安的《推手》、波兰斯基的《水中刀》、锡兰的《小镇》等等，一出手便一鸣惊人，并且在他们往后的作品中都能找到这些作品的影子，无论是叙事结构、氛围调性、情感刻画、一贯元素之类的，已经初见端倪，成为他们的标志。

科恩兄弟也一样，初出茅庐，没啥投资，没啥顾虑，没用多少钱，没花多少时间，却拍了部人人称赞的牛片，可以说是至今我看过最惊艳的处女作，记得第一次看，刚开始觉得有点无聊，戴绿帽的老公买凶杀妻的套路甚至有一丝和俗套挂钩的感觉，但导演毕竟是一贯不走寻常路、善于玩转意外反转的科恩兄弟，果然，后来巧妙而荒诞的设计看得很过瘾，可能不少人是因为老谋子的《三枪拍案惊奇》才知道了这片，至于两片之间的距离明眼人都心照不宣了。

命运无常、人物关系、细节突显、黑色幽默…看科恩兄弟往后的作品会很自然地联想起《血迷宫》，奠定了日后独立而黑色的风格。

友情提醒，以下含有大量剧透，没看的同学请迅速关闭！

无论是开头点题的旁白，还是那三颗子弹（一发侦探开了，一发走火了，一发老婆开了），还是看着老公被干掉，结果奇迹般特么又活过来了，被自以为是的情人（第三者）脱去活埋，这种看似有点离奇的安排明显是科恩的特定设计，意图除了要流露出一股浓烈而黑色的荒诞性和幽默感之外，还有一个贯穿他们作品的重要主题→命运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一次次出人意料的反转，研究哲学出身的科恩兄弟不难看出始终将命运根植于他们的作品中作为核心要点。

看完这片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的集大成之作《老无所依》，记得当年这片的争议比较大，主要是剧情走向上每当以为双方就要火拼高潮迭起时，却意外的急转直下，在一路被死亡捆绑的戏剧性下截然而止，让满心期待着一些简单粗暴传统大场面的观众大失所望，事实上无解的命运才是重点，片中杀人狂魔有两次轻易地用硬币决定人的生死，和这片里的枪有点类似，除了自我选择，总有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在左右着角色的走向，荒谬而吊诡，看似很不合乎常理，实际挺现实。

一般这种谋杀类的悬疑片少不了醒目细节的前后串联，根据观影和读侦探小说的经验，一旦出现放大或着重表现一个具体物件之类的特写镜头或文字描述，那么一定要留个心，很可能就是不容忽视的关键线索，这片最明显的就是侦探的打火机，一开始科恩兄弟给出的人物关系是个很固定的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侦探的作用最多只是受雇于老公找找证据拍拍照而已，应该很快就会领盒饭走人，不会打破他们的关系，但打火机的预示还是会引起观众的一丝疑虑，觉得这角色似乎也没想得那么简单。

随着剧情的深入，侦探开始反客为主，完全搅乱了观众的既定思维，而一直隐藏在鱼下面的打火机成了后来剧情发展和引向悲剧的一个重要导火索，将自以为是的荒谬性无限放大，科恩兄弟也不止一次给予了打火机醒目的特写镜头，同理，还有照片，特别是后来当情人从保险柜中拿出被PS的照片时，他内心的害怕和慌张更加加剧，察觉了老公的目的（实际是侦探所为），活埋不代表老公就一定翘了辫子，搞不好特么的又活了，激起了复仇的欲望，自己瞎紧张瞎猜测，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笑了。

话说被动的走在人生路上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以说片中角色的动机和心理倒向不断地在发生改变，明明是他杀的，他以为是她杀的，明明不该是他杀的，结果成了他杀的，她还认定了他就是他杀的，最后他被他杀了，她以为是他杀了他，她杀了他实际不是他，构成了荒诞而可笑的散发出透着血腥和悲情意味的迷宫，而片中的这把手枪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就像是击鼓传花一般，在他们四人手中轮转，先是老婆从家里拿走，情人的意识里枪=老婆，后来又被想要借刀杀人的侦探偷走→情人毁尸灭迹→老公开了几枪…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老婆的手里自以为是的干掉了老公，构思真是绝了。

枪无疑也是一种命运的象征，它更像是主宰着所有人走向的无形之手，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轨迹，一次意外的走火，加上因为前面偷袭被老婆弄伤了手指以及枪伤，导致在被活埋时“命运（枪）”又给老公开了个残酷的玩笑，看到这里时还有点紧张，以为情人会被干掉，结果老公还是被死神拽去了，各种阴差阳错，因果循环，虽然都是科恩兄弟太过意图明显的精心设计，但那种戏剧性夹杂着黑色幽默的刻意安排下，命运的无常和世事的荒诞让人体会得非常深刻，当然，不能把责任全推给玄乎的“命运”，客观点看其中不乏有自我本身的诱因，例如人性的贪婪和习惯性的想当然。

话说这片的氛围、剪辑、摄影、配乐、节奏都很一流（别说，和《双峰》的味道还真有点像），代入感很强，顺便查了一下，负责摄影的居然是巴里·索南菲尔德（Barry Sonnenfeld），也就是《黑衣人》的导演，和早期的科恩兄弟合作了五次，也是老搭档了，比起狄金斯的十四部来说还是有不小的距离啊，不过这片在摄影方面的确营造出了一种迷雾重重很黑色阴郁的味道，加上卡特·布尔维尔(Carter Burwell)的配乐，做到了完美的融入和渲染，不喧宾夺主却足够诡异蹊跷而勾人心魄，卡特算是科恩的御用配乐了，前后一共默契合作了八次。

片中有两处设计得很巧妙的过渡情节，我特地截了图，不同时空之间一点也不违和的衔接和转换，给人一种很梦幻和跳跃的感觉，但又不会觉得突兀或莫名，很有意思，节奏掌控得非常好，就像被科恩兄弟带着走了趟迷宫，一开始比较明朗，慢慢的开始错综复杂，内心开始有点忐忑和疑虑，再来高潮迭起，想要冲出迷局，看到了出路，最后老婆和侦探（老公）在室内的斗智斗勇拍得足够精彩，可列入影史里的神结尾。

片中老婆一段梦境的恰当插入，很棒，也可视为老婆的一种心理反射的形象表现，老婆看过案发现场后，表现出自我认定的强烈意识，因自身引起的因由和导致结果之间所产生的合情合理的逻辑关系，更加巩固了老婆的心理暗示，包括她对于情人的怀疑和误会，对老公被情人所害的肯定到情人挂掉后的反转私以为，科恩兄弟将心理动机受主客观因素的影响而产生的微妙变化，刻画得很到位。之前看完哈内克的《隐藏摄影机》有写过：怀疑与信任，不是在被自己左右就是在受他人的影响中做出判断与抉择，“真相”陷入了扑朔迷离的灰色地带，结果却成了滚雪球般的恶性循环，放到这片感觉也说得通。

除了兄弟俩，我也是Joel科恩的老婆也是片中扮演老婆的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的粉丝，三年前一部HBO的迷你剧《奥丽芙·基特里奇》，完全折服于她牛X的演技，力证了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演员，对《冰血暴》中非常懂得“为人处事”的彪悍女警的印象也非常深刻，有种独特而迷人的魅力，这片不仅展现了她不俗的演技，而且还是个相貌出众的可人儿，有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电影圈里夫妻搭档出佳作的导演和演员不在少数，这对绝对名列前茅。

每个人的目的搅浑了每个人的命运，一个不忍背叛而雇侦探杀人灭口，还狡猾的给情人扣上了个偷钱的罪名（被利用的黑人在旁“煽风点火”加重了老婆对情人的怀疑），一个伪造证据谋财害命，欲将罪名嫁祸给老婆和情人，另一个想要讨回工钱，各有各的目的，结果每个都挂得出人意料，命运弄人，再回过头来看开始的那句话→万事无绝对，绝妙的呼应，最后这句台词太点睛了，蒙在鼓里的老婆成了最后的胜者！！！太荒诞！！太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