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工地候鸟:春天里,立交桥下的老年民工团


文/慎微

 

本文为非虚构作品。作者文字朴实,聚焦如候鸟在全国各地迁徙的农民工群体。叙述沉稳、克制、不煽情,体现对背井离乡为生计奔波的人们的悲悯,也凸出时代浪潮变化下普通人的渺小与无奈。

1

认识老方是因为一堵墙,一堵写满粉笔字的水泥墙。

2021年初春,正月刚过尾捎,北方大街上年味稀疏,道路枯寒。路两旁行道树的树杈上从远及近挂着一溜冰灯,灯布褪了红色儿,整个街道像是蒙了一冬天的灰。雁滩公路桥是个半封闭的三岔路口,沿路段的左侧是一条正在铺设混沙方砖的人工河,公路桥下,四根方形的水泥桥墩旁围坐了一圈民工。

我是沿着人工河骑车时看见的那堵写满字的墙和墙根下的民工。

老方就是那堆民工中的一个,穿一身水泥灰色的工作服,头发沿耳朵尖往下一圈花白参差,腰上束根麻绳当裤腰带,脸上挂着土,看着像刚歇了活。初照面时正是中午饭点,老方的工友们个个端个大号的塑料水杯,排排坐在桥洞下歇息。在两根方形的水泥桥柱围成的逼仄空间里,一个头顶着红色安全帽,身上套件土黄色劳作服的民工手里捏了根红色粉笔,对着一面粗糙的水泥柱墙写字。

显然,这样的场景立马吸引了我,我刹住车,离远了看着他。这个在墙上写字的民工落在周围的工友堆里是那样独特,他的面容看起来已经过于苍老,方黑的脸庞沟壑纵横,下巴颏上的糟乱胡茬已经明显冒了白须,单看外貌,这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像他这个年龄段的“老年人”还能干得动工地上的力气活。我推着车凑近了看,他正在往墙上摘抄一份报纸,报纸被一双坚硬的手攥着,上面满布褶皱和污秽。

“您写得真好。”我把车立在路旁,忍不住上去同他攀谈,在一番简短的交流中我知道他姓方,是河北邢台人。

“净瞎写。”老方瞅瞅我,眼神里带着点提防和拘束。

“打发打发时间。”他转回头继续倾心用粉笔在水泥柱上镌刻。

“您还爱看报纸?”我尝试挑起话头,老方龇嘴说:“嘿,我们这样的人读不来,报纸是地上捡的。”

老方把话头掐灭,我闭了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挤在桥洞里一个写一个看。老方的字写得很工整,他挥舞粉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民工,看看他,大码胶鞋,外套拉链敞开漏出里面灰蓝色的毛衣,写字的时候眉头拧在一块,神态透着一丝不苟的劲,反倒像个尽心尽力为学生写板书的乡村教师。

过了半晌,老方忽然说:“这两天风妖着哩,工地上全是吹来的这样的纸片片。可惜都不全,风刮烂了,凑一副完整的要碰上好运气。”

听了他的话,我才发现桥洞上的有些内容抄到一半就没了下文,紧接着就是另一段毫不相干的内容。桥柱上抄写的内容五花八门,从解放战争英雄事迹,到蒋介石日记,再到该报纸发行地某某市委市政府领导讲话。桥面上什么都有,什么都写。甚至,还有几首短诗。通览几段内容后,越看我心里越佩服,一个民工,他在工地的桥柱上抄报纸写字,写字的内容全靠老天决定。风刮来什么纸,他就拾起来抄纸上的东西。有些字他甚至都认不全,照老方自己的说法自己纯粹就是“画字”。

“不认识又不是描,画画一样把字描下来就成了。”老方话语中有些得意,“我这也是学字,免费的,不花钱。”

我们说话间,老方指着桥洞上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问我,“这读啥?”我弯下腰,蹲在水泥墙根寻摸到一支用剩的粉笔头,替他将汉字拼音标注在旁边。一边标,一边念,老方嘴里嘟囔着,跟着默念了几个词然后看着我说,“成了,成了,这下就算是照了面,认识了。”

我不晓得老方说的认识了,是啥意思,是指认识了我,还是认识了字呢?

 

2

老方写了会字,扔下粉笔头,走到靠人工河岸的工友群中,坐下来喝水打屁吃东西。我是农村出来的人,泥腿子泥屁股,怕不了脏,从地上胡乱找了两片纸贴子垫在屁股底下,跟着老方蹲坐在路旁。

他们吃着,我瞅着,他们聊着,我听着。从几个民工的聊天里我知道了他们今天下午要干的活计——修整河道,得把这一条人工河河道的水泥砖面,从雁滩铺到红砖路交叉口。这是个累人的脏活,冬天刚过,春天还在来的路上,河道里的水渗骨头的凉,看他们脚上穿的薄皮胶鞋,鞋筒处还带着没晒干的泥印。

再看看这群民工,他们和我在建筑工地或者场上见过的民工很不一样,这些人普遍年龄看起来很大,说话间都是操着相同的地方口音,看他们端水杯的手,手皮干裂,濡软的静脉血管裸露在手背,沿着粗大的骨节贴在一层干巴巴的皮肤下;好几个老汉的手指甲已经变了形,又黑又坚硬地折曲在手指头上,活像根爪甲化石。我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手,再看看这一张张显露暮色与衰老挣扎的脸,没法想象这些老年民工的身体里到底能有几斤力气,够支撑他们在工地挣活路。

老方告诉我,这些工友都是他们一个村或者邻村的老乡,组成了个老乡团一起出来打工。和旁的工地不同,他们这儿的老板是自己老家人,更是个有心的人,年前的时候揽了这个活,趁过年高工资带上他们这些老工人出来挣点过年钱。没想到原本打算赶过年前就能完成的工期,因为土方出了问题,他们的活也耽误了。后期为了赶工程,这个年三十是在工地上过的。

虽然没过好年,但这些民工竟然没有一个有怨言的。我很惊奇,这样的情况不多见,农村人讲究欠账不过年,全中国任何一个工地上,年前不给发钱,不给过年,那是要举起铁锹和铁镐往包工头头上抡的。

这些民工老人,他们咋那么听话?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小娃,你看我们到了这个年龄份上,爹妈都死光了,出来打工能信得过的就是这些村里人。”戴蓝色头盔的工人说。

旁边的几个工友也纷纷拉开长调,转过头给我言说:“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哪个身上没点病?出去找活,往劳力市场站上一天也揽不来一个活,为啥,别人怕你不是来干活,是来讹人的。干活出点岔子怎么办,都是要拿钱说话。新闻上报道的多得很,给人做劳力的干活干着干着脑梗脑溢血了,按那个什么法来着算,雇人的还得给好大一笔钱赔偿!这样的明亏谁还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身上凑。”

“这事,我们村就有。”另一个工人砸吧口烟卷插话道。

“那你们这里的老板就不害怕?”我开玩笑说。

“咦,可不是了么。要不还是说自己村里的人信得过。这老板是我们本村的年轻人,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戴蓝色头盔的师傅揉揉膝盖,喝下一大口茶水,说道:“别人家的娃娃自己家养的还有良心,我们老汉家家的挣不上钱,儿子儿媳又不管,吃饭吃药的钱没处寻,乡里乡亲的人家小老板看不过眼,这才带上我们出来打工了。不然,谁敢要我们。”

“那工资高不高了,平时生活够用了不?”

“出苦力的人能挣上几个钱,也就是遇上年节干活的人少,能打个时间差多挣点吃药钱就行,那咱都满满足足了。”

老方苦笑说:“这活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钱摆在我面前让我挣我也是挣不动了。”

一个老师傅怼他:“你不愿意挣,胳膊腿使唤不动了就回家去,我还硬棒着呢。十块五块的都让我一个人挣咯。”

老方骂他老了老了,掉钱眼里成财奴了,挣了钱自个舍不得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掏干净裤兜去舔儿媳妇的脚后跟。这话兹一出口,场面顿时哄笑作一团,我看着这些平均年龄六十岁的老师傅们,心里好笑到发酸。

 

3

这几年钱不好挣,在工地上想从打灰和做苦力上挣钱更是难。老方的话我懂,像他们这样的工地老乡团全国各地都有,放十年前,房地产行业如火中天的黄金时代,甭说发达省市,就连西部小县城都是大兴土木。商人和地方一二把手合作搞工程,红色的拆迁条子一批,大把拿地,轰轰烈烈搞工程建设。那时候是卖苦力还能卖得上钱的时候。湖北、山东、四川、河北,哪有工地哪就有老乡团。一个包工头带支队伍,给各路门神烧好香、上好贡品就能包下一件大活。

现在不一样了,土木的风吹不动了,工程倒了,老乡团就此团灭。

曾经奋斗在全国各个大小工地的老乡团们,变成了无处安置的剩余劳动力。年轻点,会用手机,有力气有头脑的劳动力分化去了快递和外卖行业,剩下的像老方这样的夕阳工人,只能零零散散地游走在各个劳务市场,成了无人问津的廉价力工。

况且,以前的包工头们喜欢用老乡团是因为经济便宜,本地工程不必说,外地的工程带着自己的工程队不但熟悉放心,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可大环境变了,以往适用于工地上的规矩也都改了,老乡团不再成了香饽饽,外地工程从当地招工更划算,不但能迎合几方面的利益共需,更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端。再者现在社会人口流动大,当地的工人成分复杂,他们不像老乡团因为有地缘和亲戚关系而抱团。

现在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只顾自己,谁还愿意去为了别人的利益和包工头顶着干呢?包工程的老板们属九头鸟的,经济账算得精细明白。

我问老方,他们晚上住哪?老方指着人工河道北边的废料地说:“就那。铁皮公寓,六人间,上下铺。”

顺着老方手指的方向,远远地我就望到了一片用绿色工地网围起来的区域,从桥洞这往那看,几个蓝色彩钢瓦做成的活动板房连接在一起,大概有五六个铁皮房子。废料地旁边是这座城市的远郊地带,一大片荒芜的农田铺在铁皮房子身后,显露出城市的贫瘠。

现在还是冬末,农田里的草干得倒伏在泥巴块上,有些地里还露着玉米杆的断茬,像玻璃碎片似的倒插在地。

“这个地方也住不长。”老方站起身,走到另一处桥柱下,一边掏裤裆一边垫起脚尖等尿。

“你们还要搬?”

“马上就要搬了,等这里的活干完就搬。”

“搬哪?”

“这晓不得嚒。领导让搬哪我们就跟着去哪。听说风波渠那还有活要干。”老方抖落抖落裆口,开始着急起来。我背过身子,想等他尿完再搭话。

起风了,有几个老师傅窜到桥洞底下避风,他们把安全帽扣在脑袋上,脖子往大衣里一缩,两只手塞进袖筒里环抱着腿开始眯瞌睡。惊蛰后的风最伤人,吹在身上像针扎。太阳也软绵绵的,光晒在身上感觉不到温度。

身后有脚步声一深一浅地响,我转过身就看见老方提着裤子,一边系裤带一边往这回走。裤腿上星星点点的尿渍从裤裆口一直漂到了膝盖。

“平地上起妖风,大风刮得人心里胡麻烦。”老方抹抹腿说。

 

4

从另外几个斗嘴的老师傅嘴里得知,老方之所以爱写粉笔字,是因为他以前做过村大队的会计,算是半个“文人”。

“人堆里就他装嘚瑟。”戴蓝色安全帽的胖老头撇嘴道:“老也老了,现在出来打工了还摆个会计架子。会写粉笔字有啥用,死了以后墓碑又不是自己写的。穷架子!”

老方装了个听不见,不管他,仍旧拿起粉笔在那抄抄写写。我挺能理解老方的,一个人要是曾经阔过,或者是周围人眼中的“有面儿”,哪怕他现在落魄了他也会保留自己的高傲。这不是装嘚瑟,这是给自己一个体面。

生活是残酷的,人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开解的法儿,写粉笔字就是老方给自己的解脱。

民工杜仲告诉我,在河北邢台老家,老方他们的那个村比起旁边的几个邻村,算是比较富裕的大村。村子里地多,家家户户都种粮,苞谷、小麦、大棚菜,种地不挣钱,投入大,耗心血又多,年轻人不愿意干都跑出去打工,老人就留家里照看房子和土地。

这两年农机站卖的种子不行了,种的作物不打药,光靠土地的肥力根本养不活。遇上虫害或者年成差,一年下来丢地里的钱连收支都配不平。慢慢地,村里的地就荒了,大多数人家的地都纷纷租给了外地老板,一年下来一亩地只能收个400块钱的地租。

“租地的钱刚好够缴医保,医保还年年涨,可咱农民的地租不跌就不错啦。”

这话一出来,几个正在打瞌睡的工友也清醒了。这边话还没落地,那边的声音又接起来,有的人骂农机站卖农民假种子,有的人骂村支书贪污,县里扶贫三轮的钱全填狗肚子里去了,还有的人说那些租地的外地老板也不是东西,他租了村民的地雇工却不从村里找,“本村人找不上活干,还从外村找,现在连给资本家打工都要找关系。”

资本家这三个字从这位民工老师傅嘴里说出来,显得意味深长。我接不上话,只能老老实实听他们发火。

说着说着有人责怪起老方,质问他,他好歹也是在村里当过大队会计的人,当时怎么就没想着找村委说说,把这个雇工的活盘过来。这要是盘过来,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用跑上几百公里的路,来工地上打工。

这话进了老方耳朵里他气得扔了粉笔,和几个老头犟起来。老方委屈地说,是他不想舒舒服服呆家里吗,是他想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出来钻河道、铺地砖、和水泥?他说了他什么都说了,可狗日的村支书忙着自己县城里的铺面生意,他才不管这事。别的村能抢上这个活那是别的村村支书能干,人家目光放得远,镇里面县里面都混的脸熟,也知道和这些包地的老板打好关系。这活可不就是捞人家手里了嘛。

听了这话一群老工人除了骂娘只能叹气,世事大抵就是如此,坏事总比好事多,不然老话总说好事多磨,不磨,还能怎么办。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家里少挣一点也比在外面睡马路强。”蹲坐在胖老头旁边,那个脸上挂着酒糟鼻的工友抱怨道。

“王富贵,哪个让你睡马路了,说话要说实,你睡觉头顶上没瓦啊?”老方骂他。

叫王富贵的工友听了这话,一张脸嫌弃的拉扯到地上,嚷嚷道:“睡这铁皮棚子?这和养圈里的驴有啥区别嘛。”说着王富贵原地学起驴叫声,别说,这声音任谁听了都得愣住,照活驴身上抽一鞭子,驴怎么个叫法他模仿的一分不差。

我蹲在一旁看着些半百的老头们闹,天下农民是一家,老百姓的日子过的都差不多。我想起在甘肃老家,县城里,菜市口路边的劳务市场不管刮风下雨,总是站满了等雇主的民工,那些人的面孔和老方他们一样,沉默又坚韧,眼睛里带着笨拙的狡黠。对于中国农民来说,土地是他们唯一且最坚固的依靠,失去土地的农民就成了被快速消耗的生产工具。

老方做过会计,做过农民,也做过民工,可对他来说这里面没有一个工作能成为他的依靠。在这个寒冷的早春,六十四岁的老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卖力气的双手。

落叶归根,北方农村老家或许能成为他最后的归宿,为他留下一块可以土葬的坟地。但现在,起码在今天晚上,老方能蜷缩的地方只有工地活动板房里,一张宽1米2、长1米9的上下铺床位。

 

5

过了两点,工人们从瞌睡中迷糊醒来,老师傅们从地上站起来,活动着铁杵似的腰杆,在空地上甩动关节膀子。安全帽和塑料茶缸都被提溜在一张手中,摇摇晃晃的人摇晃着手中的物件,三三两两往人工河走,他们要上钟干活了。

河岸上的风还在吹,冷风瑟瑟,移动的太阳光增加了温度,照在身上开始有了热量。太阳出来真是好运,借着这短暂的温暖正好可以抵消大地寒风。我站在河岸上看工人们像下饺子一样跳进河道里,去修整两岸脱落的水泥砖。此时河岸里的水位浅,河道两旁的堤坝上展露出河流高涨过的痕迹。老方在岸边推一个独轮车,拿一把铁锹和铁钩捡拾从河道里清理出来的水下垃圾。

河道里什么东西都有,枯枝烂叶、塑料袋、饮料瓶子、卫生巾和小孩的凉拖鞋……老方的铁钩往河水中试探,三钩子下去,总有一钩子的收获。一个使用过的橡胶避孕套缠绕到铁钩尖尖上,老方甩不下来只能用手去解套。

“干活就是这样,啥活都得干。”老方看着我,一边向我解释,一边抬起脚,将手指上的污秽抹在了鞋底。

“河道里这么多垃圾?”

“嘿,这还少呢,咱这是人工河,开闸才放水。要是换成自然河那才多,这个地方靠渤海,你瞧那,那边郊区有几处入海口,那里的垃圾得用铲车拉。”

老方脸上看不清多余的表情,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人活一天就得给这个世上制造一天垃圾,人老了也成垃圾了。”

“人怎么会成垃圾呢?”

“没用的东西就是垃圾。”

我想给老方帮帮忙,替他推会车,老方谢绝了。他老老实实地干着自己的活,推着独轮车铲铲停停,有时也得下河道去清理堆积在堤坝上的废料,不一会他脑袋上冒出白雾一样的热气,我知道那是工人的血汗在蒸发。

老方说,他老了,过完今年他就算是想出来也挪不动腿了。老家的地他没有外租,他不想为了几百块的地租就把地舍弃。老方说:“荒几年也好,让地歇歇,长长地气。”他想着回去后就把地重新种起来,有六分地的菜就够一个家庭吃一年了。

打工这件事在老方看来就是拿后面的命换前面的命,换来换去都是赔本买卖。有地,有粮,没钱也没病,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已经足够幸运和幸福。

再过一周就是春风,从寒冷北方飞往温暖南方过冬的雀鸟也该北回了,人有时候和雀鸟一样,追着适宜生存的环境万里奔波;但人和鸟不一样的地方是鸟还会回来,人走哪就把根扎哪,遗留在故乡的草巢就成了遥远的念想。它也只能成为念想。

老方和老乡团,作为民工他们已然衰老,卖苦力的饭碗也无力难端。作为城市发展建设的水泥沙,年轻的时候他们像候鸟一样全国各地飞来飞去,衔枝添泥,在每一座建筑物里蒸发过血汗。到了现在,他们飞不动了,也没有地方可飞,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现实。

作为工地里最后的候鸟,老方他们用身体磨时间,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责任编辑:舟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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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慎微
慎微   @慎微的微
男,从事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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